马克思与福柯:现代性批判理论比较研究丨资本主义私有制和异化劳动
作者:陈帅
来源:《马克思与福柯:现代性批判理论比较研究》
发布时间 2021-05-18 14:44 浏览量 427
由于确立了实践原则,马克思的现代性批判不仅注重从哲学层面对形而上学的抽象性和同一性进行批判,而且注重从现实世界中寻求形而上学的抽象统治得以产生的社会根源。在他看来,任何对形而上学抽象统治的批判都离不开对观念产生的现实基础的思考,要把思辨哲学家所想象的那些“实体”“本质”的现实基础揭露出来。马克思对形而上学的现实基础的批判是一种建立在社会历史基础上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他以资本批判为中心,对形而上学抽象性生成的社会基础予以揭示。
资本是马克思现代性批判理论的核心范畴。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是统治和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对社会经济结构的运行和发展起着至为关键的作用。资本的产生标志着一种新的生产方式的诞生,这种生产方式与以往的生产方式有着本质区别。它的基本特征是劳动者和生产资料相分离,资本通过雇佣劳动来支配劳动力,从而实现自身的增殖和扩张。在这个过程中,不仅生产过程从属于这种经济权力的扩张,而且劳动者和生产资料的分离使劳动过程成为一种抽象的非对象化的劳动,使劳动者成为“抽象的个人”。这个过程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过程,同时也是资本对劳动的全面统治的形成和发展过程。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是私有制发展的必然结果,是私有财产的纯粹表现。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指出,从所有制的发展来看,人类历史上存在四种所有制形式:部落所有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资产阶级私有制。资产阶级私有制不同于以往的所有制形式,以往所有制的生产工具都是自然形成的,在这种情况下,“个人受自然界的支配”。但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他们受劳动产品的支配。因此在前一种情况下,财产(地产)也表现为直接的、自然形成的统治,而在后一种情况下,则表现为劳动的统治,特别是积累起来的劳动即资本的统治。”马克思认为,资本战胜地产是一种历史发展的必然,地产是有待完成的资本。地产“是还没有完全摆脱同周围世界的纠结而达到自身的资本”,“它必然要在它的世界发展过程中达到它的抽象的即纯粹的表现”。资本,作为私有财产的纯粹表现,成为资本主义时代最本质的力量。马克思认为“资本只有同非资本,同资本的否定相联系,才发生交换,或者说才存在于资本这种规定性上,它只有同资本的否定发生关系才是资本;实际的非资本就是劳动”。在对劳动的统治过程中,资本发现并促使人的劳动代替静止的物而成为财富的源泉,从而创造了资本主义时代的伟大文明。
资本对劳动的统治地位的确立不仅得益于劳动与生产资料的分离,还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的发展紧密相关。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在旧的占有形式内完成了一场革命,它把对劳动财产的占有变成了对他人劳动的占有。这种占有不仅以占有者和劳动相分离为前提,而且还以占有许多人的集体劳动和社会使用的生产资料为特点。从工场手工业时期到机器大工业时期,资本主义的劳动方式发生了重大变革。在工场手工业时期,虽然由于劳动的分解,工人成为局部的劳动者,但资本对劳动的统治还没有达到一种全面的统治,生产资料同劳动还没有形成全面对立,这个时期的劳动仍然以手工劳动为基础。马克思把这个时期的资本与劳动的关系称为劳动对资本的形式上的从属,认为此时资本主义生产的成熟形态还未建立起来。到了机器大工业时期,工人被当成机器的附属物,个别劳动的直接性被机器体系直接否定了。单个劳动在这个时期已经失去了它在手工业时期的价值,每一个劳动都只是整体劳动的一部分,其本身没有任何价值。在手工业时期,工人必须用手工工具来完成某个局部的劳动过程,如果说这种劳动过程的分离是一个由分工本身得出的原则,那么在机器化生产中,“这个主观的分工原则消失了。在这里,整个过程是客观地按其本身的性质分解为各个组成阶段,每个局部过程如何完成和各个局部过程如何结合的问题,由化学、力学等等在技术上的应用来解决”。也就是说,工人不再是生产过程的主要作用者,而是成为机器和工业生产的一个零部件,活劳动成为死劳动一个有意识的器官。劳动过程作为价值增值的一个环节被纳入价值增值的过程中,资本对劳动的统治得以确立,劳动对资本的从属也从形式上的从属变成了社会事实。资本和劳动的这一特殊规定性,“只有随着特殊的物质生产方式的发展和在工业生产力的特殊发展阶段上,才成为真实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也因此获得了自己的成熟形态,形成了自身的发展规律。资本对劳动的统治在其本质上是死劳动对活劳动的支配,它在使抽象劳动成为现代劳动的本质形式的同时,也让劳动处于一种普遍的异化之中。
在对资本和劳动的分析中,马克思发现了剩余价值规律。在马克思看来,私有财产是外化劳动的结果,只是在现实关系中这一根本事实被掩盖了。在生产过程中,资本与劳动的交换关系已经被抽象化了。我们能看到的只是工资与劳动之间的“平等交换”。一些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直接把交换过程理解为地主、资本家和工人三者之间的平等交换:地主拿出土地获得了地租,资本家拿出资本获得了利润,工人通过劳动获得了工资。但马克思认为,资本与劳动的交换过程存在两个步骤:第一步是和普通的流通意义上的交换,第二步是和交换完全不同的一个过程。因为工人出卖的不是劳动,而是对自己劳动的支配权,是一定的劳动、技能等,是劳动能力。这种劳动能力在马克思看来是“活劳动”,创造价值的活动,在表面平等的背后掩藏着实质上的不平等。“同活劳动能力相交换的那一部分资本,第一,本身是没有支付等价物而被占有的他人的劳动,第二,它必须由劳动能力附加一个剩余额来偿还,也就是说,这一部分资本实际上并没有交出去,而只是从一种形式变成为另一种形式。”这让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同时成为价值增值过程,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超出等价交换的剩余价值才是资本增殖的最大秘密。而且通过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资本家换来的这种生产力使资本得以保存和增殖,从而变成了资本的生产力和再生产力——一种属于资本本身的力。
马克思认为在剩余价值的生产过程中存在一种异化:资本就是劳动的现实异化。“劳动把自己变成客观的东西,但是它把它的这种客体性变为它自己的非存在,或它的非存在——资本——的存在。”劳动的异己性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以至于工人被钉在资本上,“比赫斐斯塔司的楔子把普罗米修斯钉在岩石上钉得还要牢”,“它将全部主要的生命活动统一到一个有‘价值规律’及其所伴随的‘金钱权力’所统治的有机系统中”。劳动作为人的本性在资本逻辑下变成了一种外在于人的、“人在其中使自己外化的劳动”。对于工人而言,劳动力成为出售的商品,劳动成为谋生的手段,劳动作为人的自主性的自由活动失去了它的本身价值和现实意义,成为异化劳动。这使劳动者与他的产品相异化,工人生产的产品越多,创造的财富越多,他就越贫穷,越变成廉价的商品。劳动产品成为与劳动者的本质相背离的、异己的存在,“物的世界的增值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同时也造成了人与人、人与自身的类本质的异化。劳动者面临着种种奴役,劳动对人而言不再是增强人的本质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反而变成了呆板的程序化作业;劳动分工的细化在提高生产力的同时也使人本身片面化地发展了;科技的发展虽然带来了生产力的进步,却使劳动者的劳动失去了独立的性质,成为机器的附属品。在与劳动者相分离的层面上,劳动不仅变得毫无价值,而且成为贬低人的存在力量的东西。劳动者失去了对劳动产品的控制,反而受自己创造的产品的奴役,人与物的关系被颠倒了。而资本家也成为人格化的资本,实现资本的最大增殖成为其行动的唯一动机。在马克思看来,建立在私有制基础上的资本对劳动过程的实际占有,使劳动生产过程表现为劳动产品和劳动者相分离、劳动资料和劳动力相分离。这种分离一方面使资本主义生产得以确立和发展,另一方面造成了劳动者和自身劳动产品的独立,劳动作为劳动者的对象化活动呈现一种异己的状态,“劳动的这种实现表现为工人的失去现实性,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在社会关系上,整个社会也呈现一种普遍的异化状态。人们“普遍分为孤立的、‘彼此完全隔离的个体’,一切生活关系一团混乱、纠缠不清,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普遍的精神沮丧,缺乏‘灵魂’即缺乏真正的人的意识”。社会日益分裂成两大阶级,出现了巨大的阶级分裂。因为异化劳动生产出的不仅是与劳动者自身相对立的劳动产品,还生产出异己的、敌对的生产对象和生产关系,“并成为同他对立的独立力量;意味着他给予对象的生命作为敌对的和异己的东西同他相对抗”。工人和资本家的对立就来源于资本逻辑下的这种异化的生产关系,二者都是人自身的异化的表现形式。随着资本逻辑的扩张,这种异化还可能扩展到社会各个领域。
©️本文版权归作者【先晓书院】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相关推荐